夏季是在北京務工的空調工劉兵兵最開心的季節。在此期間，空調安裝和維修的業務需求逐漸增加，他每天的訂單量會明顯增多。然而，即便想多接單掙錢，在安全繩難以固定、操作難度太大的情況下，劉兵兵為了自身安全也寧愿選擇放棄。

 

　　安全繩是空調工作業過程中必備的安全保障工具，當在距墜落高度基準面2米或2米以上有可能墜落的高處進行作業時，工人們都需要綁上這條生命之繩。《工人日報》記者在采訪過程中發現，綁在空調工身上的安全繩另一頭卻并不那么穩固，有的拴在衣柜等家具上，有的僅僅靠人拉拽，存在較大的安全隱患。

 

　　就地取材的安全繩固定點

 

　　從專業程度來說，劉兵兵對自己的空調安裝和維修技能充滿自信。然而盡管有十多年的家電維修經驗和高空作業證，劉兵兵接單時也是在安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才進行維修。一位同行在2017年維修空調外機時，由于腳踩的防護窗老化嚴重無法承重，連人帶外機、防護窗掉了下去，這件事給了劉兵兵極大的警示。“當時他的安全繩另一頭靠人拉著，但是他突然墜落，里面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，哪怕在屋里拴個重物也能緩沖一下。”

 

　　從那以后，劉兵兵在作業時更加謹慎：從空調配件專賣店購買拉力至少1000多公斤的尼龍安全繩，有任何斷裂或者磨損就直接換新。他向記者介紹，“平時要出活也是兩人一起去，先把安全繩拴在暖氣片或者重物上，然后再綁著安全繩從窗戶出去，同時另一人在里面拉著。”如果找不到足夠穩固的固定點，就會直接放棄作業。

 

　　管理著50多名空調工的楊師傅對安全繩的使用更加謹慎，他的工人們需要配合使用五點式安全帶和消防專用安全繩，拉力有2000公斤，并隨身攜帶20米長的加長繩。據楊師傅介紹，各小區使用安全繩的環境有所區別：“有的小區空調外機直接裝在窗戶旁邊，人在窗口探身就可以完成操作，有的小區外機位置設計得不太好，不僅人要吊在外面，周圍也沒有地方可以扶著。”

 

　　劉兵兵和楊師傅等工人們介紹說，使用人拉、拴重物等方式固定安全繩，也不能保證在外出懸掛操作時的絕對安全。劉兵兵說，“每家每戶的現實情況各有差異，想要找到一個統一的固定掛點并非那么容易。”因此，他們選擇盡可能在室內完成外機維修的操作。

 

　　穿戴全套安全設備要多花20分鐘

 

　　隨著空調安裝工的安全問題受到重視，實行團隊管理的楊師傅，以及空調廠家專聘的維修工人向記者表示，公司會為工人購買保險。

 

　　不過，有些公司會在每單結算時扣除保險費用，劉兵兵實際到手的工資就曾因此有所減少。于是他選擇自己去社區接單，用省下保險費的辦法節約開支。

 

　　除了購買保險，在實際操作中，全套使用安全帶和安全繩也是降低作業風險的有力措施。但因穿戴設備耗時耗力，會延長每單的作業時間，從而影響到他們的收入。楊師傅介紹說，如果使用全套安全帶和安全繩，那么起碼要多花20分鐘的時間在設備穿戴上。記者在采訪過程中發現，為了加快工作速度和多完成訂單，工人會采用“怎么方便怎么來”的方法。在某空調品牌專賣店的空調安裝現場，工人李軍直接將10多米長的滌綸織帶綁在腰上，由同事拉著，自己探出半個身子在窗戶下釘外機支架。

 

　　李軍告訴記者，操作環境好的情況下，他和同事高峰期每天能處理約15個訂單，經專賣店抽成后每單到手100多元，還得兩個人分。“如果穿全套安全帶、系安全繩，那耗費的時間太多了，每天的工作時間還是那么長，但是訂單量減少，收入也就直接減少了。”

 

　　安全繩沒有可靠的固定方式，工人是不是就無法進行作業？其實也有替代措施。楊師傅介紹說，如果客戶允許，最穩妥的辦法是使用升降機，“但是這個費用高很多，并且需要客戶自己承擔，很少有客戶會選擇使用。”劉兵兵則表示，如果確實需要外出懸掛作業，需要請專業的“蜘蛛人”，不僅會增加費用，從樓頂固定安全繩后下降的難度也非常高，即使自己有高空作業證也不敢懸掛。

 

　　事前預防遠比事后救濟更重要

 

　　對于如何改善安全繩的使用條件，劉兵兵認為，目前有些小區在樓層設計方式上值得借鑒。他介紹說，“現在很多新小區會在陽臺邊或靠近外機機室的地方開一個小窗戶，這樣我可以直接從窗戶走到機室里面工作，危險性大大降低，而對建筑商來說預留一個窗戶其實難度并不大。”

 

　　據劉兵兵觀察，許多新小區和改造后的老小區也在盡可能地增加機室的承重能力，“以前空調外機只有兩個三角支架，現在很多直接安裝了鐵制機室，里面的活動空間足夠我們操作”。同時，機室的位置也要盡可能方便后期操作，例如直接放在窗戶下面或陽臺旁邊。

 

　　楊師傅則認為，“對外出懸掛操作的工人來說，如果外墻能預先鋪設支點用于安全繩的固定和懸掛，或者設計一個伸出的外沿踏板，這樣會更加保險。”但在實際情況中，這樣的設計改進是相對較少的。

 

　　北京星竹律師事務所合伙人、律師郝旭東建議，每一位從事高空作業的工人，都應該考取特種作業操作證，發現現場條件有較大操作風險時拒絕作業。此外，空調工人應選擇正規公司入職，與公司簽訂勞動合同，要求公司按照國家規定繳納工傷保險。“如公司允許工人無證作業，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。”

 

　　某保險經紀公司咨詢顧問孫立新則建議，空調工應當通過購買高空作業意外保險為自己的安全增添一份保障，在意外發生時不至于束手無策。他同時強調，相關保險合同中已然注明“被保險人如從事高空作業或其他高風險作業時，必須按照相關行業安全管理規定持證開展作業活動”，那么工人如果明知道有很高的風險還繼續作業，或者未遵守安全管理規定，會有被拒絕賠付的可能。

 

　　郝旭東認為：“對于高空作業的風險而言，事前預防遠比事后救濟更重要，要從源頭上把工人的安全繩系緊。”